曾在巴黎瑪黑區的週末藝術市集
遇到這麼一個畫家
他把照片洗成約莫A4大小
只保留最喜歡的部分
其餘都以顏色覆蓋
像是上排左邊數來的第三張作品
他說是個穿著裙子的女生
可因為他只喜歡那件裙子被風吹起的模樣
於是他把周圍通通塗上黃色
連裙子的花紋都選擇自己重新著色

每當按下快門
通常是因為一個特別吸引目光的人或東西
但畢竟眼睛所見是全面性的
當然會把所有週遭畫面都抓進去
像是買一送五的好康優惠
也不管是送些什麼
更不理會喜不喜歡
這畫家雖任性卻很執著
他確信自己想要的並且絲毫不願妥協
可能是一排長椅上某個人坐著的姿態
可能是一扇門和那隻倚在門前的貓的影子
可能是走在街上兩個男人頭頂所戴帽子的形狀
反正看不順眼的就塗掉
視覺潔癖到了極點

我們的記憶模式
好像也是這樣
往往只會選擇自己願意記得的
至於其它
能夠忘記的就忘記
無法遺忘的就假裝毫不在意

甚至
那些我們願意記得的
也不一定是最當初的事實
隨著時間變遷
隨著人生經歷
也許加油添醋
也許扭曲改寫
事實成了假象
連僅存的記憶都漸漸失真

仿若一種保護模式
畫家捍衛自己的眼中世界
我們保護自己的內心純淨

倘若給你機會
你想回到過去的哪一幕
或是前往未來
你有沒有已經想要置身的場景
 

人生的剪貼簿子
是厚實得闔不上頁
亦或清清白紙黑字兩行
叨叨絮語不代表日子精彩
輕描淡寫也可能一生行事大風大浪
選擇記下什麼而又捨離多少
物品的價值
取決於主人丟棄它時
所花費的思考時間
而記憶的價值
取決於主人覆蓋它時
所經歷的心力糾纏
這本簿子的實際份量
當真只有自己才懂

我想像自己和三十年後的你一起坐著
我們會聊些什麼呢
或許已經歷太多
一切一切都過眼雲煙雲淡風輕了
我將一如往常用手勾著你的大拇指
甚至將整隻冰涼的手都鑽進你的掌心給緊緊包握
我們眺望遠方
彼此的視角
是同一個方向
光是想到可以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就打從心裡覺得安心起來

人生如畫
畫壞了不能擦去
走偏了無法回頭
不如學習這個畫家
大筆一揮把不願留下的通通塗滿
你可以選擇用悲傷的黑色
也可以拿起明亮愉悅的黃
只要記得留下最喜歡的輪廓
管它寫不寫實
那就是一幅最美的畫作
 

Article by 小闆娘胖皮懋懋與衣衣

Photo by Anthony